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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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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

淳德帝皺眉,覺得皇後有些小題大做,太子在宮裏鬧失蹤這樣的事情太過荒唐,大概就是小子頑皮,躲到哪裏清凈去了。

可湯氏前日剛替他背鍋受罰,今日觀她擔心兒子,有些憔悴淒婉的樣子,也有些於心不忍。

於是他便揮手叫來了大內侍衛,命他查詢各宮,看太子究竟去了哪裏。

宋媼聽了心裏一松。

皇後之前已將禦花園找遍,都找尋不到跳水的鳳棲原。至於其他地方,比如西宮或者是二皇子寢宮一類,是皇後觸及不到之處。

那假貨的屍體昨晚就被裝箱清運出去,又被剝衣裳劃臉埋在了亂墳崗裏。

現在,太子失蹤,有了找尋的借口,便可借陛下之手搜宮,管教那藏匿了鳳棲原的賊人心慌。

若是在西宮裏發現被藏匿的太子,商氏的算盤就落空了!

宋媼放下心來,見陛下讓皇後回去歇息,便想要扶皇後起身。

可偏偏皇後目的已經達成,卻巋然不動,依舊神色恍惚地跪著,聽到陛下讓她走時,突然圓目怒瞪,沖著淳德帝呼喝:“就是商氏那賤人藏匿了太子,就是她!陛下為何還不抓她!”

淳德帝不禁皺眉:“一派胡言!你身為後宮之主,怎可無憑無據,胡亂攀咬?”

這戲演得有些過了!

宋媼心急,不由得加大氣力,將皇後拽起扶著她往外走。

可湯氏不知哪來的一把氣力,突然掙開了宋媼,暢然大笑:“哈哈,你們都欺負我!我到底犯了什麽錯,竟是讓你們這般糟踐!好啊!人死了!已經擡出宮去了!我不怕!搜,快些給本宮搜!”

宋媼急得老眼都要瞪出來了!皇後娘娘這是胡謅什麽?怎麽連生生死死都說出來了。

陛下也是聽出不妥,沈聲問:“什麽死了?皇後你在說什麽?”

就在宋媼豁出去,用力掐了湯氏一下後,湯氏總算打了個激靈勉強回神,用力搖晃了腦袋,恍如做夢,猛然回神,茫然看著四周,又看看怒目瞪她的陛下,喃喃道:“我……怎麽來陛下的書房了?”

她也不知怎麽了,昨夜睡時,一夜都是亂七八糟的夢。

今晨一覺醒來時,便有些記憶斷續,如今恍然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身在禦書房與陛下說話,她都有些晃神,只能扶頭搪塞:“臣妾的頭疼得厲害,言語失狀,還請陛恕罪……”

淳德帝嘆了口氣,太子不省心,讓湯氏這個做母親的也跟著受累。

他懶得計較言語,只讓湯氏快些回去。

而湯氏也總算振奮些精神,由著宋媼扶著跨出大殿門檻,走到臺階處。

可就在她準備下臺階時,身後忽然有人低叫母後,轉頭看時,一張熟悉的臉突然出現她的眼前——本該昨夜便死了的女郎蒼白著臉兒,嘴角掛著點點殷紅的血痕,雙目血淚斑斑,發髻散亂出現在了湯氏眼前。

亡靈乍現,那慘死的亡魂還嘟囔著:“母後,我犯了何錯,您要這般待我?是我不夠好?”

宋媼嚇得雙目圓瞪,說不出話來,湯氏也是驚恐眨眼,再也忍不住,厲聲尖叫了起來,整個人也往後一仰,竟然跌下臺階,釵散鬢亂地滾了下去。

淳德帝也被這淒厲尖叫嚇了一跳,幹脆起身走出來,瞠目結舌看著滾落下臺階的皇後,還有一臉狼狽的鳳棲原,怒目瞪道:“這是……在胡鬧什麽!”

而此時宋媼也被嚇得失魂,臉色驚懼地踉蹌跌下臺階,跟皇後瑟縮抱成一團。

湯氏剛過了藥效,神色恍惚中,魂靈還未歸位,腦子也昏昏沈沈,被這麽一嚇,心膽俱裂,只是淒厲慘叫:“不是我害的你!你快些退散!休要找我!”

淳德帝瞪著形容狼狽的閆小螢:“你這豎子,鬧得什麽名堂?”

閆小螢眼中含淚,一臉無辜道:“啟稟父皇,兒臣也不知,昨夜母後派人送來箱子,只讓我躺進去,說是只需藏一天就好。可箱子太悶,我耐不住就偷偷爬了出來,又怕母後看見怪我,便爬去後花園摘果吃,結果一不下心,就從樹上摔下來,被侍衛發現,就把我帶到這來了……”

說著她抹了抹嘴角,將嘴角和臉上掛著的殷紅果汁擦掉。

太子說得天真無知,可少年之言卻像炸雷,將聽的人炸得神情一凜。

湯皇後和宋媼被嚇散了魂魄,到現在都沒回轉過味來,也沒能及時反駁小螢的胡謅。

可陛下卻聽出了門道,用眼狠狠瞪向湯皇後。

她讓太子藏匿,卻鬧到自己跟前,還以此為借口搜查各宮,明顯是存著什麽心思。

別處倒也不必費心找了,且去她口口聲聲要搜的西宮去看看!

就在這時,宋媼終於緩過神來了。

這……這閆小螢不像是魂靈,那她……難道沒有死?可她若沒死,昨夜被擡出宮的箱子裏裝的又是誰?

她昨夜開箱驗過,的確是個身著太子服飾的女子啊!只恨天色太黑,那死屍又是滿臉血汙,死狀猙獰難堪,燭光照映下,難免有些陰氣森森,她竟沒看得太清楚……

不過,就算這假太子活著又如何?她難道還要跟陛下說,皇後要害自己的親兒嗎?

宋媼勉強鎮定心神,低聲寬慰皇後也鎮定下來,萬萬不可再失態了。

可就在這時,有宮人來報,說是在西宮外墻沖著太子儲文殿的方向有新土翻動的痕跡,挖出了一只木匣子。

裏面有巫蠱小人,身上掛著太子的生辰,還插滿了針!

此話一出,淳德帝氣得將手裏的茶杯重重放了回去。

原以為前朝後宮的拙劣手段,不會出現在他的後宮之中,沒想到出現的竟是這般拙劣愚蠢!

淳德帝一時想到,那先前商氏為了維護他的臉面,在宴席上得罪了湯氏。

偏偏皇後先是鬧著太子失蹤要求搜宮,然後西宮就這麽好巧不巧地挖出這個汙穢東西出來!

真當他是個傻子,糊弄一下就會遷怒西宮商氏了?

湯氏的腦子裏到底裝了什麽!虧得她身為一宮之母,居然拖著儲君一起下水,做這誣陷西宮商貴妃的蠢笨勾當!

想到這,淳德帝厭惡瞪向湯氏,冷哼出聲。

就在這時,湯氏也終於松緩了藥性,漸漸恢覆些許理智,又驚又怒地看著隨嘴胡謅的閆小螢。

她……她到底是如何死而覆生的?那西宮埋的巫蠱小人又幹她何事?

急切之下,她撲倒在地,爬向淳德帝想要解釋:“陛下,臣妾……臣妾並沒有讓太子藏在箱子裏……”

可話還沒說完,淳德帝已經再忍不住,擡手就給了湯氏一記耳光。

婦人愚蠢,無藥可救!宮內誰人不知,性子軟糯的太子對他的母後言聽計從?

她心懷怨毒,要陷害後宮妃嬪,若是自己耍弄手段倒也罷了!

如今,居然拖著皇子下水,也難怪鳳棲原被教得不成樣子!

湯氏無德!先是薄待亡妻之子不知悔改,現在又教唆自己的親兒行下作勾當!

她若繼續為後,後宮永無安寧!

想到這,淳德帝不想要這家醜繼續張揚,冷聲吩咐李泉:“皇後宿日

勞累,心神難寧,有些癔癥發作,即刻送回寢宮,封住宮門。無朕的旨意,不準外出,誰也不許見!”

這聖旨一出,眾人神態各異。後趕來叫屈的西宮母子互相對望,暗露驚喜神色。

這真是天上掉下砸死人的餡餅,湯皇後這是怎麽了,難道是在佛堂關久,腦子也昏漲了?

用了這等昏招,全都作用到自己身上了!

宋媼也是百口莫辯,痛哭請陛下明察,說皇後娘娘真的是被冤枉的。

可皇帝冷笑問她是何人冤枉,宋媼又說不出話來。

畢竟若供出閆小螢來,將牽扯出皇後另一樁膽大包天的隱秘,若事跡敗露,便不是幽禁這麽簡單了。

於是她一時訥訥,壓根說不出來,只被侍衛扯了,一路拽下殿去。

太子從頭到尾,都是一臉懵懂惶恐,掛著點點狼藉果汁,不知所措地望著母後和父皇。

當湯氏踉蹌起身的時候,鳳棲原至孝,連忙過去攙扶。

那湯氏也不知是不是真瘋了,居然狠狠給了太子一耳光,然後失狀狂呼,說她是假的,不是她的兒子鳳棲原……

太子聽了,泫然欲泣,哽咽撲倒,一把抱住湯氏,任著她捶打也不松手。

羸弱少年哭得淚流滿面,呼喊母後,請母後寬宥他,他立刻躺回箱子裏,幾天幾夜都不出來了。

聽得李泉都於心不忍,連忙扶住太子,不讓他再靠前討打。

種種鬧劇,叫淳德帝不禁揉起頭穴。

就在這時,慕寒江也帶著龍鱗暗衛趕來了。

他本是接了太子失蹤的消息,帶著人入宮協助搜查,沒想到來時,鬧劇已經收場。

慕寒江跟陛下請安之後,不動聲色看了看淒婉無助的太子,一時也理不清,這位賊精的儲君,布下的是個什麽局。

不過他倒是開口為太子求了情,只說太子為人至純,為人子也不好幹涉母後,應該跟構陷西宮的事情無關,還請陛下明察,雷霆雨露均施。

慕家郎君的話,還是有些分量的。再說太子為人單純,淳德帝也清楚他的斤兩,不會跟宮內巫蠱一類事情有關。

淳德帝晚上哭墳,白日斷案,也是累了,看著默默垂淚的鳳棲原,只是揮揮手,讓他不必多想,只要他沒參與皇後的腌臜事情,就與他無關。

當閆小螢從陛下的禦書房出來時,慕寒江也跟著走了出來。

二人下了大殿臺階後,閆小螢回頭跟慕公子道一聲謝。

慕寒江垂眸看著眼前帶著淚痕的少年,頭發淩亂,白皙的臉上掛著果汁和淚珠,一副孱弱不禁風雨的纖薄。

若三皇子在此,大約又要讓他的四弟照一照鏡子……

慕寒江適時垂下眼眸,伸手掏出塊幹凈帕子遞給太子,讓他擦擦臉,然後不動聲色問道:“臣本以為殿下失蹤,方才問詢了太子與鳳鳴殿,清點人數時,發現皇後寢宮有個宮女在去往東宮後不見了蹤影,太子可知她的下落?”

閆小螢悵然嘆了嘆氣,擡頭望著著天上浮雲,所問非所答:“這宮裏無緣無故失蹤的人太多。慕卿真要個個都問清楚嗎?這既不是東宮的人,母後的宮女去了哪,孤又怎知?”

慕寒江淡淡道:“不是臣要對東宮人事妄加幹涉,只是臣想不明白,殿下新近前途尚好,皇後娘娘為何要破釜沈舟,有此一鬧?”

小螢用帕子按住眼角,轉頭對慕寒江道:“君之疑問,也是孤心中所困。母後的事情,大多是不對孤講的。就連東宮許多人手,也皆是母後一手安排,是去是留,非吾做主。若是孤知道母後打算,豈能不阻攔她?這樣的昏招,連孤都……看不下去!慕卿要不要查查,是不是有人給我母後下了降頭?”

此時少年眼圈的紅潤未散,配上鬢角淩亂碎發,如易碎的精美瓷器,稍微用力,便破碎得拼不回去……

慕寒江不動聲色移開目光,他直覺今日鬧劇有些蹊蹺,太子鳳棲原應該知道其中隱情。

可太子就算想要明哲保身,也沒有理由如此坑害自己的母後,絲毫不給自己留退路。

這麽看來,大概也只能用後宮女子的妒忌傾軋來解釋了。

就在這時,太子突然開口道:“後宮烏煙瘴氣,孤實在憋悶,更無顏見二哥和商貴妃……聽聞慕卿在城外有一處雅致別館,不知能否暫借幾日,讓孤出去躲躲清閑?”

那別館正在城外,若慕寒江允了,她便有出城的機會。

小螢打算富貴險中求,直接跟暗衛頭子提出要出城小住的要求。

因為她篤定,城門攔得住任何人,但攔不住龍鱗暗衛頭子的車馬。

慕寒江沒想到太子居然提出要去慕家別院小住,一時有些皺眉遲疑。

他與太子二人交惡甚久,雖然因為江浙查賬的事情暫時合作一二,得了些微緩和,但還沒有到可以邀入別院小住的親密程度。

太子如此要求,顯然有些太不知分寸了。

閆小螢見慕寒江表情寡淡,似乎不想應,便半垂著頭,略帶頹唐道:“若是以前,便是卿相邀,孤也不敢應。如今母後被拘禁,孤想幹什麽都沒人管了。既是這般,去別院也無甚意思。卿若是不便,孤不妨放肆一回,去京城裏的秦樓楚館消磨一下。卿也不必費心思裝瘸,再去構陷那些有的沒的,便正好參上一本,說孤荒淫無度,便可遂了心願。”

這般胡說八道,聽得慕寒江眉頭都要立起來了!

“殿下,請自重!”

太子若要去狎妓,難道是他慕寒江脅迫的不成?只因為他小氣,不願容留太子去他家別院?

慕寒江平生結交之人,除了軍營武士,便是朝中周正嚴謹之輩,言語都有分寸章程。

而且他為人孤高,舉凡與他交往者,都是言語有度。

慕寒江之生平還真是沒見過這樣頂著稚嫩臉蛋,胡攪蠻纏的小混蛋。

可偏偏這混蛋還頂著儲君的頭銜,不能拖到刑房細細用刑,讓他改改毛病!

頗感頭疼之餘,他一時想就算要廢太子,也不必這般猥瑣,鬧得滿城風雨,讓陛下落個教子無方的惡名。

於是在太子長籲短嘆的哀怨聲裏,清雅男子被他磨得不耐,終於點頭應下:“殿下若想轉圜心情,那臣就灑掃院落,恭迎……”

“太子殿下不是說,傾慕葉將軍的威名,後日要去他的軍營討教騎射技藝嗎?那軍營跟慕家的別院正好方向相反,不大順路吧?”

就在這時,有清冷低沈的聲音將慕寒江的話打斷。

小螢挑眉回望,卻看見大皇子一身玄色長袍,金冠玉帶,眉目清冷,不知什麽時候立在他倆身後。

她何時跟鳳淵約好一同去軍營了?

就在小螢張嘴欲反駁時,突然想到,她拿著羊腿探看大皇子時,為了找尋出城借口,的確問過他能否帶著自己同去軍營。

可鳳淵跟他的舅舅不睦,壓根沒接她的話茬。

如今她好不容易哄得慕寒江松口,這瘋子又來搗亂!

氣急之下,她只能背對著慕寒江,沖著鳳淵猛擠眼色。

鳳淵卻視而不見的樣子,淡定從容往前走了一步,沖著閆小螢施禮道:“葉將軍聽聞殿下要親臨軍營,已經告知三軍將士灑掃教場,洗刷馬鞍,調正弓弦,只等殿下親臨,以振士氣!”

慕寒江聽了,眸光微閃,目光在太子和大皇子之間游弋。

他並不意外太子要去軍營練習弓箭,畢竟馬上就要秋狝,滿京城有資格參加的子弟都在練習靶子。

宮裏的靶場被皇子和親隨擠占,的確施展不開功夫,

不過……大皇子什麽時候跟太子如此要好了?

似乎猜到了慕寒江的多疑,鳳淵適時解釋:“葉將軍還請了其他皇子同往……既然在此處看見了殿下,便先告知了。”

這麽一說,倒是有些合乎情理了。

大皇子歷劫歸來,葉重身為他的親舅舅,這些年對鳳淵遭遇一無所知,應該是心懷愧疚。

眼看著大皇子獨處十年,與皇宮裏的人事格格不入,當舅舅的有些急了。

眼下正趕上秋狝時節,葉將軍邀請眾位皇子同往軍營打靶,

也是要給大皇子機會,緩和拉進一下與諸位兄弟的感情,讓他快些結交些友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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